王志秀

  婆婆今年70岁了。

  生日这天，女儿和女婿、儿子和儿媳妇都到了，两个上了班的外孙女买来了生日礼物，三个上高一的外孙、孙子打来电话祝老人生日快乐。婆婆对着电话笑着，拿手背抹抹眼泪，我扭转脸，怕她尴尬。

  “我当年差点被你姥娘给扔了……”婆婆说。

  婆婆的父母当时生养了九个子女，婆婆是老幺，那个年月，吃顿饱饭都是奢侈，又拉扯着这么一群孩子，父母的心也都被生活的艰辛磨得越来越坚硬了。

  “我当时才几个月大，长了场大病，吃不上喝不上也没钱看医生，眼看人快不行了，你们姥娘就叫人来打算把我弄走。你姥爷凑过来一看，不干了，说你姥娘，孩子这不是还有气吗？咋这就弄出去不要了？说着把我抱到炕头上，盖上几层被子发发汗，没想到，我喘气越来越均匀，后来竟然活过来了……这不，就活到了七十岁……”

  我们一阵唏嘘感叹。哪像现在，孩子金贵得很，别说夭折个孩子，就是孩子生个小病，磕了碰了，一家老小都如临大敌，兴师动众。平时捧在手上怕摔了，含在嘴里怕化了，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。说到底，还是现在生活好了啊。

  “嫁到这个门里以后，跟着你爹是啥苦啥累都受过了，都够写本小说了。”小学没毕业的婆婆说的这话挺文艺，我暗暗发誓，将来一定要以她为原型写本小说，一定很有传奇色彩。

  我知道，当年我公公是个敢想敢干的人，在这块偏僻的土地上折腾出不少花样，比如第一个搞单干，第一个做小生意，开荒种田、做冰糕、开饭店，属于较早一批吃螃蟹的人。

  “哼，咱爹光出点子，光指挥，真正干活受累的是咱娘和我们姊妹俩！”大姑姐不失时机地对公公进行“控诉”。

  “我们天天就给咱爹当长工呢，还是不要工资的那种！”二姑姐也来神补刀。

  “现在都好了，我们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，做梦也没想到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啊！吃穿不用愁，农村也有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，出门都有小汽车开着，每个月国家都会给老人发钱……我有一次，去农村信用社，看见一帮老头老太太刚领了补贴，喜滋滋地聚在一起议论：老姐妹啊，咱们可得好好活着啊，现在多好啊，国家到时候就给咱们大红包……”婆婆学得惟妙惟肖，引得一家人哄堂大笑……

  “好了，大家别忆苦思甜了，来，妈，许个心愿，吹蜡烛，吃蛋糕啦！”我适时招呼大家。

  大家都聚到桌前，小心地插上蜡烛，把婆婆拉过来，让她许愿，吹蜡烛。

  “许啥愿呢？孩子们都快快乐乐的，一家老小都平平安安的，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。”

  婆婆小心地吹灭蜡烛，大家一阵欢呼，我却鼻子陡然一酸，眼泪几乎滚下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