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富强

　　腊月，薄冰覆在黄河上，岸柳在凛冽北风中摇曳，却依然婀娜。

　　河岸边，公司大门口，老李科长的车子刚缓驶离开，寒风不足以令人发抖，但他双手特别是左手却哆嗦得厉害，行至熟悉的路口，行车渐多，行人渐密，刹车瞬间手一抖，车子就颤抖地往前匍匐了几步。机缘总是那么巧合，路边恰好走过一个中年妇女，被这车异常的动作着实吓了一大跳。

　　妇女“跳”完又归入平静，急步走到老李车窗前，指鼻子瞪眼地开讲了一通“政治课”。“大姐，刚才我上班操作，让铁扳手砸伤了手，身边没人，情急之下自己开车去医院，手不听使唤，对不住、对不住……”面对来人的指责，老李郑重地把“对不住”重复了多遍。而此时妇女也才注意他衣上、车上有不少的鲜血迹。这种没有关系的陌生关系，本可这样就结束对话，令老李想也想不到的是，妇女竟忽然将老李让至后座，自己上车手把方向盘，将车开动了：“意外意外，刚才不知情，多多见谅哈，我送你吧，你不方便。”就这样，素昧平生的两人却配合极佳，顺利地到了区人民医院，办理了诊疗、住院手续。

　　看着妇女麻利的动作，老李心中差点懵了，不仅因为眼前给自己帮忙的人是因为意外相遇到意外相助的陌生人，而且这一系列的意外一波三折，他虽感到明白，却又十分的糊里糊涂。

　　老李住院，输液时无人陪床，她又再陪护。如今时下，毫不相识的路人，怎么还照顾起了无助的自己，鳏孤一人生活多年的老李突然感到一种久违的温和感。

　　病房里还有一张床、一个病友，是老伴陪床，有说有笑，衬托的此地倒有份过日子的别样温馨。这种温馨越浓，他俩就越显得格格不入。老李平时话不多，此刻就更显得尴尬了。过了半晌，还是她先开了口，先联系你家人吧？老李说，只有女儿远在美国留学，家里就我一个人。她又说，那我去买午餐吧。

　　老李只有一个女儿出国读书，谈话间，得知她姓郭，是临近村里的农民，也是单身一人，所以，对这位偶遇的路人陪床，他既不驱逐，也不挽留，一切任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动。

　　老郭买午餐回来，值班护士一并进门，还未站定就说，16床需交费了。她赶紧答应下来，他尚不方便离床，她又去垫付了一次住院费。待再回到病房，她瞅着老李，诚实的眼神静默而灵光，欲言又止。显然老李也明白她眼神的含义，伸手摸了摸衣袋，没钱。回家取来？没有合适的人来回跑腿。“要不先吃饭吧，大夫说外伤主要还是靠静养，饮食休息都要好。”他抬头看，此刻，四目连成两条平行的直线。“外伤嘛，回家养着就行啊，干嘛非往医院里扔冤枉钱！”“伤这么重，咋不叫个人帮你开车？”“操作意外，没顾上找人啊。”俩人边就餐边聊，他对眼前这个人也不知不觉地熟悉起来，在他心里，除了住院费，眼前的一切均无不好。

　　饭毕，她理所当然地去忙着收拾，他坐在床头却并不心安理得，因为心知住院费倒也算得个问题，一人供应个留学生，经济总归拮据些。帮付药费的她不是日子宽裕之人，他一眼就能看出来。怎么办？出院回家养着呗！他自言自语。

　　稍过一会儿，她迈步回来，后面又跟了个人，老李抬头，赶忙用力起身迎接。来者是公司人事科刘科长，老同事见面少不了一句句嘘寒问暖，寒暄过后，刘科长言道：“你的情况属于工伤，诊治费用，将由工伤保险来报销。我今天一来是问候老友，再就是了解一下情况，及时给你申报工伤。”

　　老李顺利出院了，住院费经工伤保险又报销成了钞票。自己手扎绷带做饭不便，干脆雇老郭做了保姆。出院不久，同事朋友闻讯赶来探望，一个说，李科长注意身体啊。一个说，嫂子照顾李科长，辛苦辛苦啊！还有的直接打趣道：“李哥和嫂子啥时候认识的啊？”老李笑而不答。他笑两件事，一件是遇见工伤保险这把保护伞，解了燃眉之急；一件是上班受伤的不幸，竟然来了个180度的大逆转。而这两件事，其实都是工伤保险在从中做“媒”，真是应了句古话：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利津县利华益利津炼化有限公司）